随佛比丘 撰文
出自《正法之光》第32期
佛教僧团的分裂,确实是事实。但是分裂为上座部与大众部的说法,则有待厘清、证实!或许,分裂为保持古说的阿难系僧团,以及开创新教义的分别说部、大众部,才是真正的真相。而上座部是谁?事实上古来一直都没有公论,更无有真正的答案!
一、上座部、大众部说法的出现
最早提出佛教分裂为上座部与大众部的说法,是出自优波离师承分化在西印优禅尼地区由目犍连子帝须(巴Moggaliputta tissa)领导的僧团1,提出的时间是阿育王统领中印的时代(参考《正法之光》第一期p.10~18)。
阿育王时代佛教发生争端,这一争端的内容,根据南传『岛王统史』2及《善见律毘婆沙》的说法,是说有外道附佛,造成佛教僧团无法布萨。其中觉音论师著作的《善见律毘婆沙》说到,阿育王为了僧团能够和合布萨,遣使臣前往处理僧争,却杀了不愿与「外道」共同布萨的长老。见《善见律毘婆沙》卷二3:
「阿育王知已,遣一大臣,来入阿育僧伽蓝,白众僧:「教灭斗争和合说戒。」大臣受王敕已入寺,以王命白众僧,都无应对者。臣便还更咨傍臣,王有敕令,众僧灭争而不顺从。卿意云何?傍臣答言:「我见大王往伏诸国,有不顺从王即斩杀,此法亦应如此。」傍臣语已,使臣往至寺中,白上座言:「王有敕令,众僧和合说戒,而不顺从。」上座答言:「诸善比丘!不与外道比丘共布萨,非不顺从。」于是臣从上座次第斩杀,次及王弟帝须而止。」
此说的疑点是:何以护佛的阿育王不谴责附佛的外道,反而要求不与外道共同布萨的僧众妥协呢?试想:在使臣妄杀僧众的事件中,可以与阿育王的胞弟帝须共住的僧侣,岂是泛泛之僧?
阿育王时代的僧争,阿难系僧团的说法,是根据公元前一世纪世友(梵Vasumitra)的《十八部论》4:
「佛灭度后百一十六年,城名巴连弗,时阿育王,王阎浮提匡于天下。尔时,大僧别部异法,有三比丘(众):一名能(龙之误写),二名因缘(玄奘译边鄙众),三名多闻。说有五处以教众生,所谓:从他饶益、无知、疑,由观察、言说得道。」
《十八部论》提到的「三比丘众」是当时的三大僧团,「龙众」是指佛灭百年毘舍离僧团违犯「受取金钱等十事」,接着佛灭后116年毘舍离僧团又有大天提出「五恶见事」诋毁阿罗汉,犹如「龙」般的难调难伏;「因缘众」是指西印阿盘提一带由目犍连子帝须领导的优禅尼僧团,化区在中印的边远地区,玄奘译为边鄙众;「多闻众」是指北印摩偷罗一带的阿难系僧团,赞誉犹如「多闻圣弟子」,所以称「多闻众」。
佛灭后116年的僧争事件,根据公元二世纪出自阿难系僧团的说一切有部《大毗婆沙论》5的记载:
「大天于后集先所说,五恶见事,而作颂言:『余所诱无知、犹豫他令入、道因声故起、是名真佛教』。于后渐次鸡园寺中,上座苾刍多皆灭殁。十五日夜布洒他(步萨)时,次当大天升座说戒,彼便自诵所造伽他(五事偈)。尔时众中,有学、无学、多闻、持戒、修静虑者,闻彼所说无不惊诃:咄哉!愚人宁作是说。此于三藏曾所未闻,咸即对之翻彼颂曰:『余所诱无知,犹豫他令入,道因声故起,汝言非佛教』。于是竟夜斗争纷然,乃至终朝朋党转盛,城中士庶乃至大臣,相次来和皆不能息。王闻自出诣僧伽蓝,于是两朋各执己诵,时王闻已亦自生疑。寻白大天:「孰非?谁是?我等今者当寄何朋?」大天白王:「戒经中说,若欲灭争,依多人语。」王遂令僧两朋别住,贤圣朋内,耆年虽多而僧数少;大天朋内,耆年虽少而众数多。王遂从多,依大天众,诃伏余众。……时诸贤圣,知众乖违,便舍鸡园,欲往他处,诸臣闻已,遂速白王。王闻既瞋,便敕臣曰:「宜皆引至殑伽河边,载以破船,中流坠溺,即验斯辈是圣是凡。」臣奉王言,便将验试。时诸贤圣,各起神通,犹如雁王,陵虚而往。复以神力摄取船中同舍鸡园未得通者,现诸神变作种种形相,次乘空西北而去。王闻见已深生愧悔,闷绝躃地水洒乃苏,速即遣人寻其所趣,使还知在迦湿弥罗。复固请还,僧皆辞命,王遂总舍迦湿弥罗国,造僧伽蓝安置贤圣众,随先所变作种种形,即以摽题僧伽蓝号。」
这段记载说到,阿育王支持人多势众的大天,对不合大天见解,又不愿遵从阿育王命与大天和合布萨的阿难系僧团长老,居然以破船沉溺试炼于恒河中。
分别说部与说一切有部各别陈述的两件事端,都是发生在阿育王时代,也都记载发生僧侣受到迫害的事情,也都有阿育王在事后悔过补救的情节。事后补救的情节,不论是为数百耆年有望的外道建精舍,或是在迦湿弥罗「造僧伽蓝安置贤圣众」的记载,都证明阿育王时代的僧争是事实。经过阿育王年代的考证,确证这两件相似的记载,确实是出自同一事件。
锡兰因为不在印度,记载出于较晚的时代,阿育王的年代误认是佛灭后218年,僧团争端则误认是佛灭后236年,而该事件的真相是阿难系僧团说的佛灭后116年「五恶见事」的僧争。见南传铜鍱部『岛王统史』第七章6:
「佛灭后二百三十六年,上座部再生大分裂……法阿育统治巴连弗城……说有六万之贼住外道……不尊重之外道等依自说而出家……彼等悉反对上座之说而分派。」又说僧团为了「绝灭彼等宣扬自说」,消除僧团的争论,长老目犍连子帝须「为净自说……宣说阿毘昙论」,并举行三藏结集。
据南传『大王统史』第五章7记载,当僧团争端即将发生之时,目犍连子帝须先避住于阿难系僧团所在的摩偷罗阿普康迦山。在杀僧事件发生后,领导的优禅尼僧团的目犍连子帝须,受阿育王的礼请与要求,出面平息摩偷罗阿难系僧团与毘舍离僧团的争端。
此时,目犍连子帝须在阿育王的支持下,目犍连子帝须与阿育王是「同坐于帷帐中之一隅」8,以一一审问的方式来排除「外道」,并以优禅尼僧团的「分别说(Vibhajja)」为准,先审定何者为「正法比丘」,再以优禅尼僧团举行「结集」的方式,将折衷摩偷罗阿难系僧团与毘舍离僧团的说法,集成「新法义」编入『自部论书(即《舍利弗阿毘昙》)』及传统经说当中,企图统一佛教的说法与见解,平息僧争。此见《善见律毘婆沙》卷二9:
「帝须教王,是律是非律,是法是非法,是佛说是非佛说。七日竟,王敕,以步障作隔,所见同者集一隔中,不同见者各集异隔。处处隔中出一比丘,王自问言:大德!佛法云何?有比丘答言:常或言断、或言非想、或言非想非非想、或言世间涅盘。王闻诸比丘言已,此非比丘,即是外道也。王既知已,王即以白衣服与诸外道,驱令罢道。其余隔中六万比丘,王复更问:大德!佛法云何?答言:佛分别说也。诸比丘如是说已,王更问大德帝须:佛分别说不?答言:如是大王。知佛法净已,王白诸大德,愿大德布萨说戒。……目揵连子帝须为上座,能破外道邪见徒众,众中选择知三藏得三达智者一千比丘。……第三集法藏九月日竟。」
在阿育王的支持下,优禅尼僧团首先举行自部僧团的结集,并宣称是「第三次结集」。这次「结集」不仅无法止息争端,反而使僧团在大天的「五恶见事」上,发展为三种不同的意见及立场,进而促成佛教僧团分裂为三大部派。在僧团分裂史上,直接促成僧团分裂的原因,是优禅尼僧团举行「自部结集」,而最先形成的佛教部派,是首先举行「自部结集」的优禅尼僧团。后来,主张「佛分别说」的优禅尼僧团,是被其他部派称为「分别说部」,甚至被贬为大众部的分派。见真谛译《部执异论》10:
「此第二百年中,从大众部又出一部,名分别说部。」
又《阿毘达磨俱舍论》卷二十11:
「若人唯说有现在世及过去世未与果业,说无未来及过去世已与果业,彼可许为分别说部。」
当优禅尼僧团举行「自部结集」而形成分别说部后,阿难系摩偷罗僧团为了对抗分别说部的异说,维护经法的古说,也举行「结集」。据『三论玄义检幽集』12卷五(引真谛『部执论疏』)说:
「王妃既有势力,即令取破船,载诸罗汉,送恒河中。罗汉神通飞空而去,往罽宾国,或作浮鸠,……彼国仍起寺名浮鸠寺。……阿输柯王问众人云:诸阿罗汉,今并何在?有人答云:在罽宾国。即遣往迎尽还供养。大天先既改转经教,杂合不复如本,诸阿罗汉还复聚集,重诵三藏。于此时中,所执有异,分成二部,一上座部,二大众部。至此时,三藏已三过诵出:第一于七叶严中;第二毘舍离国内……七百人勘定重诵三藏也;第三即是此时也。」
佛灭后116年目犍连子帝须领导优禅尼僧团举行的「自部结集」,原来的目的是企图藉由折衷双方争议的见解,统一佛教的说法,平息佛教僧争,但却造成僧团的彻底分裂为三派。后世,优禅尼僧团(分别说部)的部系,是将佛教分裂的原因,改说是佛灭百年毘舍离僧团擅行「受取金钱等十事」争端所造成,这是把僧团分裂的责任,推给了同为优波离师承的毘舍离僧团。见大众部《摩诃僧祇律》『五百结集法藏』13、分别说系化地部《五分律》14、『岛王统史』第五章15:
《摩诃僧祇律》:「优波离授陀娑婆罗,陀娑婆罗授树提陀娑,树提陀娑如是乃至授尊者道力,道力授我及余人。」
《五分律》:「佛泥洹后百岁,毘舍离诸跋耆比丘始起十非法。一盐姜合共宿净;……十受畜金银钱净。彼诸比丘常以月八日、十四日、十五日盛满钵水,集坐多人众处,持钵着前以为吉祥,要人求施。时诸白衣男女大小经过前者,便指钵水言,此中吉祥,可与衣钵革屣药直。有欲与者与之,不欲与者便讥呵言:沙门释子不应受畜金银及钱,设人自与不应眼视,而今云何作此求施。……时长老耶舍迦兰陀子,在彼猕猴水边重阁讲堂,语诸比丘言:汝莫作此求施,我亲从佛闻,若有非法求施、施非法求,二俱得罪。」
『岛王统史』:「经过最之百年,达第二之百年时,于上座之说,生起最上之大分裂……集毘舍离一万二千跋耆子等,于最上之都毘舍离宣言十事。」
根据现有诸部派的律藏来看,都有记载佛灭百年的「十事非律」与「七百结集」,但没有看到任何「十事非律」造成僧团分裂的记载,目前唯有在南传铜鍱部的《岛史》,才可见到「十事非律」造成僧团分裂的说法。然而,这是不合事实的伪史。
从佛教史实来看,僧团的分裂确实是发生在佛灭后116年,当时僧团因为针对「五恶见事」的见解不同,分裂为三大派。当年在阿育王支持下,主张「佛分别说」、举行「自部结集」的优禅尼僧团,是被其他僧团称为「分别说部」,但是出自优禅尼僧团系统的南传铜鍱部,在传诵的《论事》及自部编纂的《岛史》中,都是称优禅尼僧团为「上座部」。
二、「十事非律」争端得平息
佛灭百年毘舍离僧团擅行「受取金钱等十事」的争端,是确实的事件,各部派律都有记载。但经举发「十事非律」的耶舍长老,延请所属的阿难系僧团出面净律,得到阿盘提、达嚫那婆多国诸比丘的支持,已得到纷争的止息。见阿难系说一切有部《十诵律》16:
「梨婆多语:……我自知见毘耶离诸比丘非法、非善,阿盘提、达嚫那婆多国诸比丘,实是法、是善语」。
阿盘提、达嚫那婆多国诸比丘,主要指的正是阿盘提国的重镇优禅尼地区的僧团。出面净律的僧团包括摩偷罗一带的阿难系僧团、阿盘提、达嚫那婆的优波离系僧团。僧团公开举行的净律羯磨,也得到毘舍离僧团的支持及承认,「受取金钱等十事」争端没有造成僧团分裂。见优波离师承大众系《摩诃僧祇律》卷三十三17:
「七百集法藏者。佛般泥洹后,长老比丘在毘舍离沙堆僧伽蓝。尔时,诸比丘从檀越乞索,作如是哀言:长寿!世尊在时,得前食、后食、衣服、供养,世尊泥洹后,我等孤儿谁当见与,汝可布施僧财物。如是哀声而乞,时人或与一罽利沙盘、二罽利沙盘……乃至十罽利沙盘。至布萨时,盛着盆中,持拘钵量,分次第而与。时持律耶舍初至,次得分。问言:此是何物?答言:次得罽利沙盘,医药直。耶舍答言:过去!问言:何故过去施僧?耶舍答言:不净!诸比丘言:汝谤僧,言不净。此中应作举羯磨,即便为作举羯磨。作举羯磨已,时尊者陀娑婆罗在摩偷罗国,耶舍即往诣彼。作是言:长老!我被举行随顺法。问言:汝何故被举?答言:如是、如是事。彼言:汝无事被举,我共长老法食、味食。耶舍闻是语已,作是言:诸长老!我等应更集比尼藏,勿令佛法颓毁。(陀娑婆罗)问言:欲何处结集?(耶舍)答言:还彼事起处。」
根据优波离师承大众系《摩诃僧祇律》,毘舍离僧团既承认「十事违律」,又说毘舍离僧团第二师陀娑婆罗参与「七百结集」,并代表集出律藏。如此可见,毘舍离僧团对「十事论争」的立场,是承认僧团羯磨会议判定「十事违律」的议决,并接受「七百结集」的代表性。
此外,号召净律的阿难系僧团,也记载「十事非律」的争端,经过公开的「僧团羯磨」与「结集」后,已经得到平息。见《十诵律》18:
「长老三菩伽起合手,向上座萨婆伽罗波梨婆罗如是言:大德上座!盐净实净不?答:不净!不净!得何罪?答:得突吉罗罪。……(问):大德上座!二指净实净不?答:不净!不净!得何罪?答:波逸提罪。……大德上座!金银宝物净实净不?答不净!不净!得何罪?答:得波逸提。佛何处结戒?答:毘耶离为跋难陀结戒。不得取金银宝物。长老三菩伽,僧中如法灭是毘耶离诸比丘十事罪,如法灭竟。」
由于从大众系的《摩诃僧祇律》来看,毘舍离僧团第二师陀娑婆罗,不仅表达出认同耶舍,也参与了结集律戒,而阿难系《十诵律》也记载「十事非律」争端已经得到平息。如是可知,大众系应是支持与接受「十事违律」的僧团决议,「十事论争」绝不是造成毘舍离僧团分裂为大众部的原因。
三、佛教分裂为三大部的真相
提出佛灭百年「受取金钱等十事」争端,造成上座部与大众部分裂的说法,确实是分别说部刻意编造的伪史。佛教实际的分裂时代,是在佛灭后116年大天举「五恶见事」的争端,而优禅尼僧团举行「自部结集」,企图用「自部结集」的方式,将折衷争端双方意见的见解,作为统一佛教见解的标准,才造成佛教分裂为三种不同见解及立场的部派。佛教的分裂,自一开始就不是上座部与大众部的分裂,而是分裂为三大派。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的说法,很有可能是出自分别说部系的《论事》。
当僧团分裂初期,当时的优波离系毘舍离僧团,并不自认是大众部,而当时的阿难系僧团则自称「多闻众」,也不接受及承认自部是分别说部系(后来自称上座部)的一部分。见公元前一世纪世友着、鸠摩罗什译《十八部论》19:
「佛灭度后百一十六年,城名巴连弗,时阿育王王阎浮提匡于天下。尔时,大僧别部异法,时有比丘,一名能(传抄之误,应为龙)、二名因缘、三名多闻,说(此指争论)有五处以教众生,所谓:从他饶益、无知。疑,由观察言说得道。此是佛从始生二部,一谓摩诃僧祇。二谓他鞞罗(上座)。」
佛教真正分裂的时间,是佛灭后116年僧团发生「五恶见事」争端,因为优禅尼僧团举行「自部结集」,僧团才真正的分裂为彼此意见不同的三大部。当时分裂为三派的僧团,分别是自称「多闻众」的阿难系僧团,还有优波离系毘舍离僧团,以及在后世被称为「分别说部」的优禅尼僧团。当时毘舍离僧团尚未承认自己是佛灭百年分出的「大众部」!
依据目前的史献来看,僧团分裂为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的说法,还有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的语词,最早出现的年代,有可能是出自分别说部本派的意见,理由是铜鍱部有作此说。因为目前由化地部、法藏部、饮光部留下有关乎部派分流的史献有限,无法绝对的断定铜鍱部的说法,是否源自分别说部本派的意见,只能说有相当的可能是如此。然而,如果目前南传铜鍱部传承的《论事》,真是出自分别说部的自部结集,而当中破斥大众部的说法,也是在印度大陆的时代完成,并非出自锡兰大寺派的增修,则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的分裂说法,就是出自分别说部的意见了。
除了前述以外,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的说法,也有可能是出自说一切有部的说法(依据世友论师的《十八部论》),说一切有部提出僧团二分为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的说法,目的应当是为了争取僧团的正统。
四、上座部、大众部分裂之说的普及化
阿难系僧团自称为上座部,是出自说一切有部的意见,原不是阿难系僧团的见解。阿难系僧团说法的改变,是佛灭后约250年,阿难系僧团的迦旃延尼子受到分别说部《舍利弗阿毘昙》的影响,改转经教而分化出「重论」的说一切有部。此后,说一切有部才自认是「上座部」,并且转向和分别说部争夺「上座部」的正统地位。关于阿难系僧团的演变及分化,据真谛之『部执异论疏』说20:
「上座弟子部,唯弘经藏,不弘律、论二藏故。上座部说云:……律者有开、遮,随有缘、不定,故不可依也。毘昙则广解诸义,虽与经相应,亦有过根本者。经是根本,无开遮、增减之过,律与毘昙并是末,末不及本。弘本摄末,故唯弘经,不弘余二藏也。事事依经以为规矩,经中所明教正无曲,故此部皆道德胜余部也。」
「从迦叶已来,至优波笈多,专弘经藏,相传未异。……至迦旃延子等,弃本取末,所说与经不相符。欲刊定之,使改末归本,固执不从。再三是正,皆执不回,因此分成异部。」
在隋朝吉藏著作的《三论玄义》21则说︰
「上座弟子(指阿难系僧团,不是自称上座部的分别说部)但弘经,以经为正。律开遮不定;毗昙但释经,或过本,或减本,故不正弘之……萨婆多部(即说一切有部),谓毘昙最胜,故偏弘之。……上座弟子见其弃本弘末,四过宣令,遣其改宗,遂守宗不改,而上座弟子移往雪山避之(后称雪山部)。」
但是,针对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的分裂原因及时间,说一切有部是将佛灭度后116年佛教三大僧团为了大天提出「五恶见事」贬谪阿罗汉的证量,造成僧团争端而分裂为优波离系分别说部(因缘众)、优波离系毘舍离僧团(龙众)及阿难系僧团(多闻众)等三大部,改说为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的分裂。见『三论玄义检幽集』22卷五:
「大天先既改转经教,杂合不复如本,诸阿罗汉还复聚集,重诵三藏。于此时中,所执有异,分成二部:一、上座部;二、大众部。至此时,三藏已三过诵出:第一于七叶严中;第二毘舍离国内……七百人勘定重诵三藏也;第三即是此时也。」
毘舍离僧团自称是「大众部」的说法,是在巽迦王朝Śuṅga的开创者弗沙蜜多罗Puṣyamitra覆亡后(148 B.C.E.)(根据近代研究《往世书》Purāṇa的研究结果),优波离系毘舍离僧团才正式的自称是「大众部」,这应当是佛灭239年以后的事了。见大众部《舍利弗问经》23:
「优婆笈多后,有孔雀输柯王,世弘经律,其孙(时,有)名曰弗沙蜜多罗……毁塔灭法,残害息心四众……御四兵攻鸡雀寺。……遂害之,无问少长,血流成川……王家子孙于斯都尽。其后有王,性甚良善……国土男女复共出家。如是比丘、比丘尼还复滋繁,罗汉上天,接取经律还于人间。时有比丘名曰总闻,咨诸罗汉及国王,分我经律多立台馆……时有一长老比丘,好于名闻亟立诤论,抄治我律开张增广。迦叶所结名曰大众律,外采综所遗诳诸始学,别为群党互言是非。时有比丘,求王判决。王集二部行黑白筹,宣令众曰:若乐旧律可取黑筹,若乐新律可取白筹。时取黑者乃有万数,时取白者只有百数,王以皆为佛说,好乐不同不得共处。学旧者多从以为名为摩诃僧祇也,学新者少而是上座。」
根据大众部传诵的《舍利弗问经》来看,当中对于部派分裂的原因,既不承认「十事非律」,也不承认是大天举「五恶见事」的争端。毘舍离僧团认定的分裂原因,是指弗沙蜜多罗王覆亡后,当佛教复兴时,有长老比丘将原本传承的古律,加以分别广演,从简要朴质转为繁琐详细,造成僧律有了古、新差异的争端,才造成了部派分裂。
从佛教史实来看,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的分裂,原是部派佛教各派自编的伪史而已!阿难系僧团是在佛灭250年(137 B.C.E.)以后,分化出的说一切有部才自认是「上座部」,开始采用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分裂的说法。大众部则是在佛灭239年(148 B.C.E.)以后,才采用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分裂的说法。当公元前一世纪以后的印度部佛教各派,显然多已经采用「上座部」与「大众部」分裂的说法,而锡兰岛铜鍱部传诵的《论事》、《岛史》也是作此说,差别的只是各派针对分裂的发生原因及时间有不同的意见罢了!
注:
1.见《善见律毘婆沙》『序品』卷第一:参大正藏T24 p.677.2-16 ~22
「世尊涅盘后……优波离为初,诸律师次第持,乃至第三大众诸大德持,令次第说师名字:优波离、大象拘(又译驮写拘)、苏那拘、悉伽符、目揵连子帝须……皆从优波离出。」
2.见『岛王统史』第七章 汉译南传大藏第65册 p.54-2〜13
3.见《善见律毘婆沙》卷二:大正藏 第24册 p.682.2-13〜22
4.见《十八部论》:参大正藏 第49册 p.18.1-9~10
5.见《大毗婆沙论》卷九十九:大正藏 第27册p.511.2-28〜p.511.3-20
6.见『岛王统史』第七章 汉译南传大藏第65册 p.54-2〜13
7.见《大王统史》第五章:参 汉译南传大藏 第65册 p.184-9〜10
8.见《大王统史》第五章:参 汉译南传大藏 第65册 p.187-1〜6
9见《大王统史》第五章:参 汉译南传大藏 第65册 p.186-14〜187-13
见《善见律毘婆沙》卷二:参 大正藏 第24册 p.684.1-25〜p.684.2-14
10.见《部执异论》:参 大正藏 T49 p.20.2-1~2
11.见《阿毘达磨俱舍论》卷二十:参 大正藏 T29 p.104.2-25~27
12.见『三论玄义检幽集』卷五:参 大正藏 T70 p.456.2-7〜23
13.见《摩诃僧祇律》卷三十二『五百结集法藏』:参大正藏T22 p.493.1-10 ~14
「佛从谁闻?无师自悟,更不从他闻。佛有无量智慧,为饶益诸众生故授优波离。优波离授陀娑婆罗,陀娑婆罗授树提陀娑,树提陀娑如是乃至授尊者道力,道力授我及余人。」
14.见《弥沙塞部和酰五分律》『七百集法』卷第三十:参大正藏 第22册 p.192.1-27~p.192.2-9
15.见『岛王统史』第五章:参汉译南传大藏 第65册 p.30-12〜p32-8
见『大王统史』第四、五章:参汉译南传大藏 第65册 p.162〜p168-2
16.见《十诵律》卷第六十(善诵毘尼序卷上):参大正藏T23 p.452.3-1~4
17.见《摩诃僧祇律》『明杂诵跋渠法之十一』卷第三十三:参大正藏 T22 p.493.1-26 ~p.493.2-16
18.见《十诵律》『七百比丘集灭恶法品』卷第六十一(善诵毘尼序卷中):参大正藏T23 p.455.3-27 ~ p.456.2-1
19.见世友《十八部论》,姚秦•鸠摩罗什Kumārajīva初译:参大正藏T49 p.18.1-9~13
20.见『三论玄义检幽集』卷六:参 大正藏 第70册 p.463.1-24~p.463.2-12
21.见《三论玄义》:参 大正藏 T45 p.9.2-22~29
22.见『三论玄义检幽集』卷五:参 大正藏 T70 p.456.2-7〜23
23.见《舍利弗问经》:参大正藏T24 p.900.1-11 ~15;p.900.1-15 ~ p.900.2-28
「我寻泥洹,大迦叶等当共分别,为比丘比丘尼作大依止,如我不异。迦叶传付阿难,阿难复付末田地,末田地复付舍那婆私,舍那婆私传付优波笈多。」
※笔者注:《舍利弗问经》是大众部的传诵,另一相仿的《文殊师利问经》则是(大乘)教派所传,这两部出于后世学派的典籍,当中采取的部派说法,都出于说一切有部的传诵。从《舍利弗问经》提到的阿难系师承,见到《阿育王传》中阿难旁传的末田地,被改为第二师,传法于原阿难直传的商那和修,这样是出于迦湿弥罗新说一切有部的传说,可见《舍利弗问经》晚于《阿育王传》。